王黄王无差

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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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再见到黄少天的。

那天听杨聪猛然间提到这个名字时，他不否认自己是有一瞬间的心惊。杨聪也许是不清楚他从前和黄少天的那些事情所以才当做一桩琐事拿来和他闲话。又或许杨聪心里清楚各种曲折，试探也好给他预防针也罢。但除却那短暂的连他自己都难以抓住的失神之外，王杰希觉得自己对于这件事还是可以保持平静。他是知道那个人的，十分恋家，即使长到现在的年纪，也许也仍旧保留着很多少年心气，要他忍住独自在外漂泊的寂寞，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他回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说到底，如果有任何事情是值得他吃惊的，倒不如说是黄少天回来了这么一段时间，兜兜转转，他们居然从未碰到面，他只能辗转从旁人有意或无心的话语里重新听见这个名字。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王杰希那天原本是打算请杨聪吃晚饭的。问了一下对方晚上的打算，杨聪说是和田森那群人约了饭局，脸色微妙地介于情愿与不情愿之间。

王杰希闻言便笑，“那你行不行啊。”

“大概危险。”

田森酒量极好，一个打三个杨聪也不是问题。而且那人性子也豪爽，和他一道吃饭，酒桌上一来二去推杯换盏，保准就是喝多了的结局。杨聪愁眉苦脸，说老王你也一起来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王杰希简洁明了，“不救。”

王杰希走时候外面雨已经停了，大门口积了一汪水还没来得及排开，他绕了两步避过水塘去取车。好巧不巧张佳乐打了个电话来，招呼他去吃饭。

“猜你晚上就没安排。快过来。”

那头压根不管他的回应，扔了个地址就挂了电话。王杰希看着手机一阵无语凝噎，特别想问问张佳乐到底是怎么推理出他晚上得独自回家对付着吃饭。不过想想这感情也好，人人都有饭局，谁也不寂寞，生活多美好。

张佳乐说的是一间云南菜馆，他的心头好，扎根在闹市区，路不好走。王杰希思来想去，看看时间还宽裕，就先回了趟家，再搭地铁往目的地去。地铁上也是人挤人，赶上下班高峰期，根本没地方躲。

好不容易磨到地方，他走出地铁站，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

饭馆扎根在巷子深处，沿湖，进了里头有漂亮的服务生姑娘迎过来，问他几个人。王杰希报了个房间号，便被引上了二楼。

包间地方不大，好在也没几个人，玩手机的看电视的抽烟的各自顾各自。叶修见了王杰希，抬手打了个招呼，结果一截烟蒂掉下来正落在张佳乐裤腿上，惹得张佳乐好一通抱怨。方锐在一旁帮腔，说是吸二手烟起码折寿十年，老叶你照顾一下我们这种生活作风良好每天都渴望再活五百年的普通人民群众。

“再活五百年？你逗谁呢方锐同志。”

叶修一副再活五十年我都嫌累的架势，手上的烟倒是老老实实掐了。王杰希拉开位子坐在张佳乐旁边。叶修说你这样不好啊大眼，还特意绕两步，这么不情愿坐我旁边啊。

王杰希说可不是。

“你现在可出息了王大眼同志。以前还管我叫师兄叫前辈呢。”

王杰希说没管你叫过小甜甜就行。

几个人又闲扯了几句。张佳乐拿着菜单翻来覆去地看，这个要点那个想吃，方锐就附和他，“吃啊。老叶请客。任性。”

“你请客？什么好事啊？”王杰希不敢置信。

方锐回答得快，“给老相好接风啊。”叶修笑笑不说话。

老相好这个词搭配上叶修的效果实在是太喜剧，王杰希一时也不知接句什么好。他喝了口茶水，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要谁谁就到了。

漂亮姑娘领着黄少天走了进来。

黄少天穿了件赭石颜色的大衣，头发剪得很短，非常精神的样子。他进了屋先忙着脱外套解围巾，草草和其余人打个招呼。老叶，哟，老张，还有大眼，锐锐也在呐。（方锐：喊什么呢！）挨个点名，谁也没落下。像是大家不过几天没见，稀疏平常。等坐下来抬头，才发现张佳乐一脸尴尬，神情诡异，便笑着朝他发问，“怎么？不欢迎我啊？”

张佳乐一哂，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余光里瞥一眼王杰希，那人腰杆挺得笔直，在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一声不吭。张佳乐内心冒出好大一个粗口，刚准备打个太极，叶修倒是开了口做起消防员。

“那怎么会。见你一面是千年等一回。我们可都盼着你呢黄少天同志。”

“你可拉倒。前几天不是才见过。”黄少天并不买他的帐，动手给自己添了热茶，渴死鬼一般痛饮了几杯，之后便唠叨起了令人发指的交通状况。

黄少天是远近闻名的爱说话，往日里有他在场，其他人就不用费心怎么把场子炒热，结果这会儿他说得热闹，气氛却是冷得渗人。

方锐在心里骂娘，一边用他真诚的大眼睛朝叶修发射死光。什么老相好，黄少天是你老相好，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叶修抵住攻击，扯扯嘴角，不为所动。他在黄少天喘气的功夫成功插入了话题，问了两句这人新晋的顶头上司。“喻文州呢，忙什么呢，有空聚一聚啊。”黄少天就从他们最近在忙什么说起，又是新一轮个人演讲。

张佳乐摸着脑门子，觉着有点闹心，出去招呼了服务员过来点菜，该吃吃该喝喝，还是眼不见为净吧。点菜的时候没忘记和王杰希交流一下心得。这个吃吗，那个呢，哦不喜欢啊，那不点了吧。体贴得过了头，惹得王杰希平白多看了他几眼。

张佳乐也想骂娘，虽说请客的是叶修，但组饭局的人是他啊。当时叶修怎么说的，我带个人。好啊，你带，谁啊。小周啊。周泽楷之前回家过年去了，之后又不知跑去哪儿的深山老林里采风，这大冷的天也是好兴致，说是今天白天的飞机才回来。结果呢，周泽楷没来，怎么跑出了个黄少天，这是在逗我啊。

张佳乐和王杰希可熟了，两个人当年读大学时候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大眼瞪小眼，不能说知根知底生死之交吧，但对方跟谁处过对象肯定心里清楚。黄少天也熟啊，他们宿舍的常驻外来居民，没事也来，有事就来得更勤快了。常带着两碗打包好的盖浇饭，从来不记得多给他捎一份。窝在王杰希的床铺上看书玩电脑，不拿自己当外人。感情好得哟，如胶似漆，炫耀给哪个单身狗看呢。

张佳乐还和孙哲平交流过这事，“你说他们俩这样......我需不需要给他们包红包啊？”

孙哲平斜他一眼，“看你这闲心操得。”

事实证明张佳乐的确操多了心，后来这不就分手了。黄少天拍拍屁股跑去国外读研了，没带走一片云彩。张佳乐想问问当事人其中曲折，王杰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只眼睛睁得都快一样大了，“没事啊。就分手了。处不来。”张佳乐心说我呸，处不来你们现在才发现，早干嘛去了啊。但他也不好多问，于是就拉着王杰希去大排档撸串喝酒了。没曾想王杰希没醉，倒是自己喝大了。

现在想想真真是黑历史。

张佳乐觉得坐立不安，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两个当事人却是神色如常，席间还讲了两句话，十分没营养，“最近忙吗”“还行吧，一直那样。”“听说你去文州那里了。”“恩，刚过去没多久。你有要合作的项目可以找我们啊。”诸如此类。

叶修也好得很，眼观鼻鼻观心，就跟整件事和他全然无关。好容易挨到一顿饭吃完，他还想要续摊。“找个茶馆坐坐？”

“不了吧。”“今天算了。”“算了算了。”“恩，我晚上还有点事。”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迅速地否决了叶修的提案。

叶修就笑，也不勉强，“哦，那散了吧。你们谁开车了？送我一程呗。”

张佳乐开了啊，虽然他家和叶修家根本两个方向，但还是把大灰狼放上了自己的车。连带着方锐也跟着跳了上来。三个人很不人道地火速逃离旧情人会面现场。

“你没开车啊？我带你一段？”黄少天冲王杰希这么说。

他说话当口正在带围巾，绕了两圈，把下巴也藏了严实，说出来的话闷声闷气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平常的。

王杰希看着他围巾上的一个角，模模糊糊地想着，真要仔细算算，这还是这个晚上，他头一次对着自己的正脸讲话。

上一次这么讲话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好像也没几年。那时候没这么冷，他记得黄少天穿了件横条纹的线衫，松松垮垮的，笔直的锁骨大大方方露在外边。手里提了个背包，黑色的，有点脏，塞得很满，全是他扔在王杰希宿舍里的东西。王杰希靠着桌子站着，看他一点一点把自己的东西从角落里扒拉出来，不需要的就干脆地扔进垃圾桶里。张佳乐出去时候没关电脑，耳机插着依然能有音乐声音漏出来，热热闹闹没心没肺的。

他们两个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要比赛谁能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塑。最后是黄少天先投了降。他说我走了啊。

王杰希说恩。

然后他们的故事就画上了一个句号。那一页掀过去。一晃就到了现在。

“好啊。麻烦你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