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黄王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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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黄少天是一早上四节色彩课的豪华套餐。他起得晚了点，跑去教室没占着好位置，被迫坐在人人嫌弃的天窗下面饱受日照攻击。最近这阶段气温高得有点逆天，老校区的硬件设备差一些，上课睡觉都感觉像窝在蒸笼里。画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台老古董电风扇，各自镇守一个角落轰隆隆地吹热风。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黄少天悲伤地想着在自己身上撒点孜然搞不好就可以即刻食用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肉好不好吃。

他去食堂打包了两份凉面，回宿舍楼之后直接拐去了王杰希他们那屋。张佳乐给他开了门，瞥见他手上的食物后就乐了，挥挥手就把人放了进去。

“哟。你这是来给我送饭了？千年等一回啊。”

黄少天不明所以，“大眼不在？”

“他家里来了个电话，之后就回去了。也没多久的事。没和你说啊？”

“哦。没说啊。可能有什么急事吧。等会儿吃过了我问问他。”黄少天也没往心里去，他把一碗面推给张佳乐，无视了对方嚷嚷着黄瓜丝太多肉太少的抱怨，“食堂菜你就知足吧。”拆了筷子，又从王杰希的柜子里翻出来一瓶醋，往自己的碗里淋了一勺，埋头吃起来。

张佳乐在一边用他的笔记本看连续剧，黄少天刮了两眼，是部近来颇流行的古装武侠剧，剧情狗血又雷人，和原作跑偏了十万八千里，除了主人公长得好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乐乐你喜欢这片啊？”

张佳乐过滤出了他话里的鄙夷之情，“随便看看打发一下时间。你以为人人跟大眼一样喜欢在吃饭时候看犯罪现场调查啊。”言罢狠狠搓了搓胳膊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像是对王杰希这特殊爱好积怨已久。

黄少天想了想话题中心人物拉着窗帘（特别买的，遮光效果一流）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淡定地边进食边看着各种奇葩死法的样子，那人偶尔还会幽幽地转过脸和他交流一下对于案子的看法，没忍住也搓了搓胳膊。

两个人在电视剧的浮夸对白里吃完了凉面，张佳乐收拾了东西一道拿去扔了，黄少天就窝去阳台给王杰希打电话。

王杰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回了一条短信过来，说是他爷爷突然住院了，他现下正在医院里。王杰希的爷爷黄少天也是见过的，假期时候他去王家蹭过几次饭，印象里是个很有精神气的老人，只偶尔像是听王杰希提过一回，说是血压偏高，压差有点大，平常一直吃着药。黄少天思来想去，回了一条短信，无非是一些宽慰话，末了加一句，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和他说。王杰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他。

“不用了。谢谢你少天。”

黄少天清楚自己那句话也只是出于礼貌的寒暄。王杰希一大家子人都在这儿，怎么也用不着他去帮忙。但面对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字，仍旧觉得有说不出的碍眼。

实在是太客气了啊。

他叹了口气。

项目开始之前黄少天在饭桌上又见了王杰希一次。

那是方锐组的饭局，在一间日料馆子。当时邀请的是他和喻文州，说是还能带家属。黄少天便说好好好，坦然又大方，倒惹得方锐说不出话。

结果他带去的是卢瀚文。小朋友成天嚷嚷着食堂菜难吃，虽然不爱吃生食，听见黄少天说带他去改善伙食还是愉快地答应了。

一餐饭吃得很和谐，除却说好要请客的人居然迟到了近一个小时这个小插曲。方锐那边原先说是带着乔一帆一道过去，结果到了点两个人却迟迟不现身，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临时有事绊住了。剩下孤身过来的王杰希和坐在对面的三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

饭桌上避免不了公事，方锐来了之后花了很长时间重火力吐槽了手头这个项目的土豪业主。王杰希原本就被他荼毒过好几回，于是捂住耳朵专心吃饭。待到方锐以“我真是不堪忍受了我下辈子也不要再接他的项目了”总结陈词后用装了茶水的小酒盅和他碰了碰杯，安慰道，“挺好的，接下来就交给文州和少天了你只要躺平等收钱就行。”

这个事实成功安慰了被折磨了近两个月的方锐，于是他仗着乔一帆等会能开车把他送回去愉快地喝大了。

黄少天也喝了点，他话说得热闹，和方锐两个人碰来碰去你敬我我敬你，进了肚子的酒实际上没多少，实在是一项绝技。

饭毕方锐听说黄少天没开车，豪气冲天掏着口袋表示“打车打车哥管你车费”。结果掏了半天连张毛票子也没见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乔一帆讪笑着把人架走。喻文州领了卢瀚文走，笑眯眯和王杰希打着商量，“杰希顺道送一下少天？”

王杰希自然说好。

王杰希车停得远，他带着黄少天往停车场走，两个人略微拉开了点距离，一前一后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时间还不算晚，路上正是热闹时候。他走了几步听见黄少天喊他，平平常常一声大眼，回过身见那人指了指一间面包房。

“我去买点东西。”

王杰希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外头等他。

店铺里人不少，窗玻璃上还留着新年主题的贴纸，影影幢幢间能见着黄少天认真挑选的身影。时间像是一瞬间把人抛回了好几年前。黄少天喜欢吃甜食，更可恶是吃不胖，从前总被相熟的女孩子嫌弃。他宿舍里常备各种小点心，有些可爱得过了头，他吃起来也全不介意。拿来要和王杰希分享，王杰希对着那撒满了糖霜的蛋糕皱了眉头，他便凑过来哄他，故作扭捏，“大眼儿乖乖把嘴张开。”肉麻得张佳乐恨不得把他的头正对着蛋糕摁下去。

这回黄少天也没忘记他。出来后递过来一个袋子，模糊里也瞧不出具体是什么。

“给你带了点。”

王杰希闷声说句谢谢。

然后又是一路无言。

黄少天给王杰希买的是枫糖方块。他自己并不爱吃这一款，却下意识拿进盘子里，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想笑笑不出来，想放回去又嫌刻意。干脆就拿给了王杰希。

看见那人有一瞬间的吃惊和僵硬，又装着若无其事把东西接过去，黄少天居然会莫名生出些快意。

他抓了抓自己的脖子，试图踩一脚走在前面的人的影子又收住步子。心里头有一把无名的火在烧。他找不出火源，只能徒劳地四处撒着沙子。

没一会儿就到了停车场。

王杰希停在一辆车前面，黄少天以为这就到了，等着要上车。那人却靠了过来，靠着一点点身高优势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抓住了黄少天还在脖子里作乱的手。

手是冷的，脖子里的皮肤是热的。冷的指尖碰到热的皮肤，那一点点接触面积变成了火星子，噼里啪啦烧开来，黄少天被烫伤了，要竭力忍住才不会颤栗。

“别抓了。是不是过敏了？买点药凃一下吧。”

王杰希的声音也是冷的。

可我以为我早就把你捂热了。

黄少天觉得王杰希应该松开自己的手了。但是他没有。而自己也没想着要去挣脱。他在近距离对上对方的大小眼。太近了，大概没一会儿两个人都会变成对眼。他几乎要被这无关紧要的念头逗笑，真煞风景。

于是黄少天用空余的那只手包住了王杰希的一边耳朵，他靠过去，闭上眼睛，然后亲了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