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x周泽楷

有虚构的路人甲乙丙丁出没

有大量私设出没（前面的私设也没少=。=

#14

周泽楷到念高中之前，他还住在他爸爸单位分配的老公房里头。一个小区邻里之间大家都熟，同龄的孩子也一抓一大把，大家从小一块玩，在弄堂里横冲直撞的，老人家们在院子里搬个小板凳摸一把蚕豆来剥，带只眼睛看着小皮猴们，偶尔念叨几句，等他们滚的浑身脏兮兮了再捡回家。到了念书年纪，大早上便呼朋唤友地聚集到一块，雄赳赳气昂昂地组成方正一道去学校。

周泽楷家楼上住的那户，男主人是周爸爸的同事，家里有个和周泽楷同岁的儿子，大名黄一。实打实地算其实黄一还比周泽楷小上几天，可个头比他高上一点，横向上看也壮上不少，于是黄家小哥从小便把自己当成周泽楷的大哥，上哪儿后面都拴着他这根小尾巴。周泽楷小时候就不是话多的人，但也不排斥和同龄人一起玩耍，平常黄一来招呼他，他便也高高兴兴地跟着。他是玩弹珠的一把好手，晚上回家口袋里总能揣上点战利品。

赢得多了其他小朋友们难免不高兴，他们便采取了非常简单明了的战术，就是不带周泽楷玩了。次数多了，黄一再来喊周泽楷出去玩，周泽楷就不出去了。他躲在家里看动画片，有点闷闷不乐。周妈妈想这样不行啊，本来小孩就不爱说话，现在连门都不爱出了，怎么是好。

然后黄一就上门来了，还扛着个小霸王学习机。那时候刚刚流行起了这玩意，广告打得到处都是，又可以学习又可以放松，黄家小哥新得了一台，一个人玩了半天想起来了自己几天不见的小尾巴，便兴冲冲过来分享自己的新宝贝了。两个小朋友在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很是老实，一直在练习打字。周妈妈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东西很好，就出去找周爸爸商量去了，要给自己儿子也买一台。没想到她前脚才出了房间，黄家小哥就神神秘秘地摸出了藏在背带裤胸口那个口袋里的一板游戏卡。

那是周泽楷第一次脱离了在弄堂里做小霸王的范畴，接触到了一种全新的游戏模式。到后来他正式成为了一名电竞选手，再和童年玩伴见面时——那是在黄一的婚礼上，新郎官早已喝过头，面色红润有光泽，活像偷抹了自己媳妇的胭脂，来喝喜酒的女宾们起哄要他介绍一直坐在主桌闷头吃菜的帅哥，新郎官豪气冲天，拽着周泽楷上了礼台，一嗓子嚎开了好似整个场子都是他的舞台，给大家隆重介绍了“我们本地站队轮回的台柱子周泽楷同志”。他言谈之间很是得意，回忆起童年往事，说自己真是慧眼独具，发现了这么好一个苗子。然后收获了一众人“嘎伐要面孔”的评语。

周泽楷也跟着一起笑笑。他说不清自己是否是像黄一所说，在那时就发觉了自己不一样的天赋，以至于最后走上这一条道路。说实在话，十岁左右的自己所想所困扰的事情，他早就忘记得差不多了。可是在那天下午，躲在屋子里和黄家小哥一道玩游戏时候的心情，现在却还能回忆起来。

就像后来无数次他登陆荣耀，操作着他最好的搭档一枪穿云时那般，他非常开心，并且心无旁骛。他觉得这个虚拟的世界是非常好的世界。

黄家小哥谈了对象并且进展顺利的事情周泽楷是老早就知道的。他们虽然不常见面，聊天次数还是不少。且黄家小哥脱团成功之后，自认为整个人都升级换代了，经常扮演起心灵导师试图和周泽楷分享自己恋爱的心路历程及成功经验，试图让周泽楷早日解决终身大事。在这一点上黄一和方明华有很多不同。同为幸运男士，后者就只常洋洋得意打击一众单身同胞，时不时带点媳妇的爱心饼干，只给闻不给吃，非得遭到武力讨伐才心不甘情不愿交出口粮。

实际上周泽楷是更希望黄一也像方明华一样，对他干巴巴的恋爱史抱以放任自流的态度。奈何黄一觉得自己的发小腼腆，内向，虽然长了张俊脸，但不懂得发挥自身优势。他总还当他是跟在屁股后面的小男孩，比自己矮一点，穿白衬衫背带裤，被其他人冷落也不知道发脾气，只自己躲起来。

黄家小哥操心太多，周泽楷是万万没料到在本人的喜宴上他也能想出办法要给自己牵线搭桥。

这一天周泽楷是踩着点去的酒店，宾客来得都差不多，新人站在门口笑得依然甜蜜，伴娘一看周泽楷眼睛都亮了，伴郎苦着脸对拉着新娘嘀咕现在换搭档还来不来得及的伴娘说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你能不能活得特立独行一点。

新郎官把周泽楷指派去了主桌，同桌的除了几个小朋友之外，还有一位肤白貌美的年轻女性。周泽楷逐一打了招呼，对上黄一挤眉弄眼的样子，心知又被挖了个坑。后来经过介绍得知，姑娘是新娘的好朋友，也是个荣耀粉丝，可惜本家是霸图站队的。姑娘给周泽楷展示了一下手机上挂着的Q版韩文清，还是她自己做的，可爱得过头，和韩文清本人的气质有点出入。周泽楷在姑娘期待的眼神下夸了句好看。

等新郎官得了空来吃上两口菜，周泽楷被拽过去和人讲悄悄话。

黄一很是开门见山，问他觉得姑娘如何。

周泽楷组织了半天语句，挤出来一句挺好，紧接着超常发挥又补了半句，“不合适。”

黄一很不满，搁下筷子与周泽楷对视，要他数出到底怎么不合适。

“处都没处过就说不合适。别又和我说你忙。这个理由不算啊。”

周泽楷于是把第一条备选答案吞回肚子里，他这人也不知是真老实还是单纯懒，一个理由蒙混了好些年，也不知道重新胡编几个能站得住脚的，得亏没人和他较真。可他就是觉得不合适啊。说出去怕别人不信，周泽楷其实是个挺浪漫的人，小时候跟着他妈妈看爱情故事连续剧，俊男美女隔着街一个对眼，天雷勾地火，就看出了感情。周爸爸坐在一边读报纸，瞥一眼电视哼哼一声，说一见钟情那都是骗人的。周妈妈持反对意见，一本正经地和小周泽楷解释，你看见一个人，你就会有一种感觉，你觉得自己喜欢他，就想和他在一起。周小朋友似懂非懂点点头，转头就忘记了这码事。没曾想这不清不楚的浪漫因子却埋在了他的身体里。时至今日，他还在用这个理由拒绝一众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亲朋好友，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看他的第一眼，我没有那种感觉。可具体要说是什么感觉，周泽楷又形容不出来，他反正坚持着自己的答案。今天又被人逮了个正着，他只好摆出无辜表情试图拖延时间，奈何对方已经完全免疫，催促他赶紧作答。

周泽楷以前当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喜欢什么样的一个人，在怎样一个时间可以称得上刚刚好。譬如到了一定的年纪，他也说不准那个时候他几岁了，总之退役了，做了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或者干脆回学校去读几年书。他想过那样的情况，猜想大概那会儿他应该就会有一个稳定的交往对象了。他试图为自己勾勒出一个理想的形象，可那人影总是模糊着，冠上几个限定词汇也没法让对方真实一点。

他也说不上有个什么具体的标准，身高体重精确到哪个数字，那都无所谓，他就想着对方最好是个温柔善良的性子，活泼一点，闹一点也成，偶尔耍个性子也可以，能和他的朋友还有父母都处得好，别跟他一样家庭聚会时候就傻坐着不讲话。

这样的人周泽楷大概也遇到过好几个，只是来来去去的，最后都只是个过客。可真要想想，扎根在他生命里的人，除了父母亲人，三两旧友，也就只剩下了他的队友和对手们。

哦对了，还有做过他的对手，最后又成了他队友的人。譬如江波涛，譬如孙翔。

思维一旦跑偏了，过去的事情倒也历历在目。只是周泽楷不清楚孙翔还记不记得他们头一回做对手时候的情形了。方明华和他说越云有个挺厉害的新人，发起飙来估计其他人也挡不住，还是得小周你来。周泽楷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去做他的守擂大将。半血的横刀碰上了满血的一枪穿云，结果可想而知。团队赛结束之后两边队员出来握手寒暄，孙翔瘦瘦高高跟个竹竿子一样戳在队伍里，长了张锋利冷硬的脸，眉头皱着也影响不了他的好看英俊，走到周泽楷面前时一张脸黑得更厉害，但还晓得保持风度，潦潦草草和他拍拍手，说下回再打。

彼时孙翔还和周泽楷一般个头，那人脸上也还残存着点少年稚气，硬生生模糊了五官，以至于周泽楷看他居然也会觉得那人身上是带了点柔气质，虽然更多的是不知天高的豪情和义无反顾的壮志。

后来再有机会交手，横刀变成了一叶之秋，再然后变成了站在一枪穿云身前的一叶之秋，经理笑呵呵拿着报纸说“双一”这个名号好啊，小孙小周你们两个好好干啊。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轮回拿了两个冠军，还想要第三个，最好还有第四个第五个。

而带着少年稚气的男孩子好像也被这南方漫长的梅雨季洗涤成了崭新的样子，只有偶尔漏出的一点戾气才会让周泽楷觉得孙翔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不过从前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也都不过是孙翔的样子。周泽楷未必就比别人多了解他几分，可真要仔细想想，他了解的也已经足够多了。

黄一瞧他一副放空模样，只剩壳子还摆在桌子旁边，心思转了转，突然就冒出了个念头。他捅了捅周泽楷的腰，眼睛发光，很是兴奋，“你老实和哥说，是不是有对象了？”

周泽楷回说没有。可黄一已经拍板定案，不容他多辩解。这人已把自己当成了孩子他妈，好不容易养大的崽子终于有了意中人，又是满足又是心酸。周泽楷几次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听之任之。好在下一轮敬酒活动要开始了，新郎官得整装再出发，耳根这才落了个清净。

坐周泽楷边上的小朋友们吃饱了肚子拿了大人的手机在那儿玩游戏，凑作一堆吵吵嚷嚷的，周泽楷看着觉得可爱，给他们照了个相。一小姑娘跑到他脚边说要坐他身上，周泽楷不会抱小孩，就僵在那里假装自己是把椅子，让小姑娘爬到他腿上来。结果一个来了剩下一个不依，他很快就变成了孩子王，被围在当中，拿着不知主人的手机给他们破游戏纪录。好容易玩得舒畅了，小姑娘又闹着要和大哥哥合影。周泽楷就又把自己摆成一座雕塑，任凭小朋友们在他边上弄些稀奇古怪的造型。韩文清那粉丝姑娘也来凑热闹，几个人一道挤在镜头里，拍了张滑稽的大合照。刚巧他们队里的Q群蹦出来，吕泊远在里面嚷嚷说队长你吃完喜酒了没啊回来带宵夜啊。周泽楷一顺手就把大合照发了过去。

结果被刷了一脸的省略号。

方明华比较淡定，冒头说小周你这是家庭大联欢啊，人员配置挺齐全的。

杜明等人就没这么含蓄了，直接问哟这漂亮妹子是谁队长你是不是有情况。

周泽楷怀里还坐了个漂亮妹子，他姿势别扭地回话，消息还没发送出去，先来了个电话。来电显示是孙翔两个大字。

周泽楷拍拍小姑娘让她从自己腿上下来，去了中庭接电话。

两个人一来一去打了个招呼就没了下文，周泽楷慢吞吞挪到沙发上坐下，又等了一会儿，那头还是孙翔支支吾吾的几个语气词。他猜那人板这会儿正板着脸把自己头发一通胡抓，就是不清楚是什么事情惹得他发了愁。

周泽楷只能主动出击，“有事？”他倒也不是着急，就是扔个话头给孙翔。这还挺难得。

孙翔说其实也没事。

他原本可能在休息室，电话里头能听见其他人闹腾的声音，其中一个嗓门特别大，还抓着刚才的问题不放，嚷着要叫孙翔问问漂亮妹子是怎么回事。孙翔啧了几声，应该是走到了走廊上面。

“杜明烦死了。”孙翔蹦出来没头没尾这么一句。

是有点。周泽楷不出声地附和了一声。遇到别人的事情就蹦跶得老开心，挨到自己身上就成了胆小鬼。不过大家也都是这副样子，谁也不好多去笑话谁。

“新娘子的朋友。”

“啊？哦你说照片上那个......我没问你啊你解释什么......”

话音落了又是一阵无言。周泽楷没由来想起自己的理想恋爱对象标准，他妈妈给他加上过一条，说是要没话讲也不觉得尴尬。没办法呀，周泽楷话太少了，对方就算再能说，也得有安静的时候吧。

而安静是不好不坏的东西。

至少这一刻，周泽楷没感觉它有多恼人。

“带宵夜回来？”

“好啊。刚才吕泊远还说要吃虾饺。算了别理他们了，大晚上的哪里来虾饺，让他们吃泡面去。”

“买鸡排？”

孙翔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很动人，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遵从心的声音。“好吃鸡排。”

周泽楷看了眼时间，喜宴到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进入尾声了，再估摸了一下酒店和站队之间的距离，好像也不是特别远。于是他拿了个主意。

“你出来？”

“恩？”也不知道那头是没听清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出来，请你吃鸡排。”周泽楷重复补完了一下。

“哦。那好。我出来找你。”孙翔应了一声，声音莫名低了几度。他说了个地点，是他们常吃的那家鸡排店的地址。

周泽楷说行。

新郎官陷在新娘的亲友团里脱不开身，周泽楷过去喊他，黄一赶忙抓着机会脚底抹油。可惜周泽楷不是来救他的，就是和他打个招呼，“我先走了。下次再聚。”

“这么早？约人了啊？”人家也是顺口一说。

周泽楷光是笑。

黄一琢磨着笑容里的意味，说你不是吧，还真去约会啊。

周泽楷就还是笑，把八卦着的新郎推回了娘子军里，潇潇洒洒地跑路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