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yenne
your pretty face and electric soul
 

《非分》

孙翔x周泽楷


生日快乐啊周周



孙翔摸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周泽楷宿舍的大门。

他想那个人也许还在睡,于是放轻了手脚。门松开一条缝隙的瞬间,淅沥沥的水声传了过来。卫生间里的灯光印在玄关地方,照出一个不完整的人影。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孙翔看见周泽楷在刷牙。

那个人搬了一张塑料凳子,侧过身体坐在盥洗池前面。听到孙翔的动静时,他正吐出最后一口泡沫。他扭过头,用五官组成了一个带着睡意故而有些敷衍的问好表情,然后漱口,伸手去够挂在一边的毛巾。

孙翔叹口气,抢在他前面,把高处的毛巾拿过来,放进周泽楷手里。

他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不等我?”

周泽楷没有回话,专心把脸洗了。孙翔就靠在卫生间的门边,专心致志像是在看一出卫生用具的广告,周泽楷用热毛巾捂住脸,他便光明正大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孙翔的目光自上往下,先在周泽楷服顺的头发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飞快地掠过氤氲他在灯光之下敛去棱角显得比往常要柔和的脸,最终停留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

很碍眼,那白色。

孙翔撇了撇嘴。

 

 

 

周泽楷扭伤了腿。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故,老话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只是前因后果实在可笑,既没有被人磕着也没被人碰了。那天一众人吃饱了肚子从食堂出来往训练室的大楼走,周泽楷蹬了双新鞋,红黑配色,某体育界大碗和品牌合作的新款式。杜明跟在他后面喊,“队长,新鞋子好骚气,快给我们踩两脚。”

事后你要周泽楷去回忆,他已经想不起来在这玩笑话后头他原本是想说什么。只记得自己一回头,紧跟着脚下一软,他人晃了一下,很快就站稳。

方明华皱着眉头看他,“脚崴了?”

周泽楷摇摇头,为了自证清白,当即往前迈出去一步试图铿锵有力走条直线。结果脚一落地,他就知道要糟。

万幸没有骨折,只是普通的扭伤。

往好的方面想,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更何况他是靠手吃饭的,腿上的一点小毛小病,根本不值一提。经理也觉得没大事,起码面上没表现出来。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寻过来,陪着周泽楷在医院拍片子上石膏,跑前跑后,停下来的时候还要安慰他,“不要紧的啊小周,别往心里去,很快就会好的。”

周泽楷老老实实点点头,修炼拄拐技能。

 

 

很快就会好的是多快?知道他这小事故的人大多都要来劝他一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好好休养。周泽楷送出一个规整的微笑,把关怀挂念统统收好。他妈妈不放心,觉得起居总归会有不便,想了半天,说要不然让你爸爸住过来陪着你。

周泽楷想这算什么呀,他一介成年人,难不成一条腿还走不了从宿舍到训练室的几步路了?

经理在一边说,我们给小周请一个护工,不用担心。

等他父母一走,周泽楷就把这个议案否决了。经理问为什么,他说不喜欢。

不喜欢有陌生人挤进他的生活里,帮他洗澡,扶他去上厕所,太奇怪了呀,不要。

经理就看着他叹气。周泽楷固然脾气很好,十分好说话,但固执起来也要人命。也不知道喊江波涛来劝他行不行。

然而江波涛还没来,孙翔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门。

他应该是结束了下午的日常训练,又去健身房练了一会儿,周泽楷清楚他的时间表。

孙翔挂着一脑门的汗水,他罩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胸前敞着,里头只有一件白色的T恤,往周泽楷面前一蹲,皱着眉头认真观察新鲜出炉的石膏腿。因为靠得太近,周泽楷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对方身上冒出来的热气。

孙翔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是想戳一戳周泽楷的伤腿,犹豫了两秒又把手收回去。他还跟那儿蹲着,仰着头问话,“疼吗?”

周泽楷摇摇头。

“干嘛不愿意找护工啊?”

周泽楷不说话。

经理一愣,想着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孙翔也要来当一回说客了?还没等他乐上一会儿,那头孙翔已经讲了下去,“不愿意就算了。要去哪儿我背你就是了。”

经理张大了嘴巴,转头去看周泽楷,他的好队长抿着嘴不做声,表情有些挣扎,也许是正在权衡利弊。挣扎完了,掀起眼皮子去看孙翔,说,“不用背。扶一把就行。”

孙翔笑了两声,他终于站起来,笔直地往周泽楷面前一戳,难得有这么大的身高差距,这好像很能取悦到他。他冲周泽楷说,“你少逞强。我去冲个澡,然后就带你去吃饭。等我啊。”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经理看着他带风的背影唰一下没了,再去看周泽楷仍旧满脸写着不情愿的脸,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情,有点郁闷。

 

 

孙翔自觉担负起了周泽楷的代步工具这一职责。对此他非常坦然,认为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最直观的比如说身量问题,他都该是不二人选。玩电竞的多为死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冬天时候被队医追在屁股后面要求八百米晨跑都仿佛是在要他们的全副身家性命。孙翔算是其间特立独行的一份子,与坚持健身的张新杰、吴羽策等人被其余职业选手视为异类。对此孙翔很是不屑。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等你想要背人的时候,才会懂得每天坚持200个伏地挺身的我是多么睿智。

可惜周泽楷不是很愿意让他展示完美的身体素质。

周泽楷在之后的日子里坚持用着让旁人心惊肉跳的不甚熟练仿佛下一秒又要平地摔一个跟头的姿势拄着拐杖在基地里蹦蹦跳跳。食堂里每天都要做鸡腿炖骨头汤,大家轮流去给周泽楷打菜拿上满满一盆用读作友爱实际充满威胁的眼神紧迫盯人不看着周泽楷吃完就誓不罢休。

食补大法让周泽楷觉得有点痛苦。

他时常把自己饭盆里的菜丢进孙翔碗里,并能做到完成这一系列行为时不用抬眼去看孙翔而埋着头专心注目自己的饭盆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孙翔在遭受了两次袭击后也居然能屏蔽掉方明华笑里藏刀的注视和他一样镇定地埋头扒饭消极抵抗。

 

周泽楷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太多的不方便。

腿偶尔会疼,但非常争气,不会发生在他有比赛的时间里。当然也有可能是有比赛时他没有多余心思去关注这可怜的伤腿。

粉丝倒是很心疼他,自他打了石膏第一次一瘸一拐出现在公众场合后,轮回的收发室便被各种礼物堆满。食物很多,也有些据说是江湖失传已久的独门土方膏药,以及引人注目的轮椅两把。当时周泽楷看着超大号的快递箱子说不出话。杜明大笑着拍了照片上传到职业选手的Q群里,成功引得黄少天又跳出来大杀四方戏称周泽楷是身残志坚。

轮回众人觉得很不爽,然则黄少天讲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他们无法反驳。于是心虚的杜明默默撤销了刚才发的图片,招呼大家去打乒乓球。

 

打乒乓球是在轮回内部比较有人气的集体活动。犹记得有一年领导层们搞表彰大会,借了亚运会和电竞世界杯的东风,轮回的正选们和乒乓球前国手王大力同志同台出现,留下诸多合影。两方人员虽然同属于运动员范围但画风实在很不一致,记者朋友们还问了好多尴尬问题,比如基本款的评价一下对方的竞技水平,被粉丝吐槽了很久。

轮回正选倒是很高兴,在友谊赛上排着队上去玩了几把,纷纷被抽得找不着北后仍旧一脸小粉丝见到偶像的迷弟笑容。

迷弟之一的周泽楷在此刻只能坐在一边,看着队友们自由组队群魔乱舞搞起了男子双打,一时间球和球拍齐飞,场面很是火热。

周泽楷默默掏出手机,公放了周天王的“三年二班”,借他人之口——正手发长球的打法只是初级乒乓——无力地嘲笑队友们烂成渣渣的技术水平。

而孙翔在这首歌的激励下超水平发挥,一个反手杀球,从对面的方明华身上得了一分。

他叉着腰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对着周泽楷挥挥手,端得是一副领导人出来视察的做派。周泽楷也冲他笑笑,觉得他这每天多出来的几个鸡腿没有白吃。

 

 

 

孙翔不擅长拒绝周泽楷。当然很多人都不擅长拒绝周泽楷,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大家都只是凡夫俗子。但孙翔尤其。

他时常觉得周泽楷与他是相克的。他从前也是个仗剑天涯的意气少年,被人评价眼睛长在头顶心也从不往心里去。唐昊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孙翔哼一声,不反驳,虽然内心深处他觉得这位同期好友的臭屁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来轮回时,这群人可能也担心过他的融入问题。结果孙翔表现良好,除了每天都准时上线和周泽楷竞技场约架。

刘小别曾经问过他,“你是不是被周泽楷打到服?”

孙翔很不爽,他想这算什么,我也是有赢的好吗。

他隔三差五搬了笔记本去周泽楷房间里面,鸠占鹊巢,不战个痛快就不放人去睡觉。周泽楷也许有一些其他的晚间娱乐,但在他来之后,统统只能丢到一边。孙翔乐此不疲,他精力旺盛,好像力气永远使不完。第二天是节假日的时候恨不得通宵,睡觉也要抱着账号卡。

平常日子里周泽楷作息规律,放假了陪着孙翔放飞自我浪了两回,到第三次被那人找上门,觉得这样下去不好,要保证睡眠时间,睡觉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孙翔清楚记得那一回,周泽楷开了两台电脑,一台玩荣耀,一台放了部老电影,没有人去看,它就负责制造些背景音。到了十二点整,神仙教母的魔法失效,周泽楷下了线,用实际行动告诉孙翔不玩了。孙翔意犹未尽,摘了耳机挂在脖子里,呆呆看着他,问道,“你要睡了吗?”

周泽楷点点头,“差不多了呀。”

孙翔还想要说话,却看到周泽楷别扭地换了个坐姿,从电脑桌下面挪出身体,他们原先都坐在床上。他伸手抓住孙翔的手腕,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做了会儿手操。

那过程可能持续了有五分钟,可能只有十几秒,时间有的时候会骗人,人的感觉也是。

他只是觉得他的手非常热,可能还有魔法,以至于周泽楷松开手之后,孙翔忘记了他满肚子要拉对方再战五百回合的劝说词,顶着一脑袋的浆糊像一抹幽魂一般收起了自己的电脑。

然后定在了原地,仍旧盘着腿坐在周泽楷的床上,看那人把两张电脑桌都收好,放在靠边地方,关掉了另一台电脑,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一转头发现床上的人纹丝不动,挑起眉毛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周泽楷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示意孙翔拉住他。

“腿麻了吗?”

孙翔含混地挤出几个单音节,握住周泽楷的手微微用力,顺势从床上翻起来。

他想他会一直记得这个熨帖的温度。

 

 

这样说来,那大概是第一次,他们有了非常亲密的接触。

他们当然经常会碰触到对方,比如给杂志拍照的时候,孙翔揽着周泽楷的肩膀摆出哥俩好的造型,比如撤离记者发布会的时候,在一片长枪短炮中他拽住周泽楷的衣服试图不要被人冲散,又比如说——

比如说他们输掉总决赛的那个夏天,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方明华像个老大哥那般挨个和他们碰杯,对每一个人说明年再来。孙翔喝了两罐啤酒,一切正常,又干掉了两瓶1.5L的雪碧,头一次觉得大概喝碳酸饮料也是会想吐的。他去洗手间里洗脸,看到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张表情不太友好的脸,呆愣了良久,居然伸出手,试图去抹平那个影像紧紧皱起的眉间。

镜子里的人没碰到,碰到了周泽楷。

周泽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孙翔反应过来时候,已经被他捉住了手。后来据周泽楷说,当时他看到那场景,虽然孙翔做的是慢动作,他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要去砸镜子。职业选手靠手吃饭,他自然是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而当时的孙翔不明所以,看看周泽楷的脸,再看看他们的手,气泡冲到了他的脑子里,他搞不清楚状况。周泽楷其实也是。

沉默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蔓延开来,场景不太美妙。

“喝多了?难受吗?”

孙翔迟钝地摇摇头,他当然没有喝醉,不过喝醉的人从来都这样替自己辩解,周泽楷分不出真伪,迟疑地看着他,最终选择放弃。他走上前一步,看架势是想要扶住孙翔把他拖出去。孙翔却抓住了他的肩膀,在周泽楷不明所以的目光里,顺势抱了上去。

他抱住了他,不忘记自我开解,醉酒的人做什么都不要紧,周泽楷反正已经当他喝多了,这样的发展也不会显得突兀。他抱住了他,把头埋进对方的肩窝里,耍着赖皮,不在乎自己是否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也不在乎这里是解决内急的地方。洗手池上有正在焚烧的檀香,那味道混着清洁剂填满了空气,孙翔从前觉得其间滋味实在古怪,抗议过把檀香撤掉,这会儿却完全闻不见那气味,剩下的只有周泽楷身上的味道。

他用的洗发水,还有很淡很淡的爽肤水的味道,以及酸黄瓜的味道,先前桌上上了一盘,周泽楷默默把菜转到自己面前,吃掉了大半。

孙翔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

周泽楷的身体硬邦邦的,浑身是骨头,几乎没有柔软的部分。他别扭地抬起一只手,放到孙翔的背上,不太熟练地反复摩挲着,用的力气微不足道。

“不准笑我。”孙翔的声音闷闷的。

“恩。不笑你。”

 

 

 

周泽楷约了时间去医院复查。队里的司机开了辆宽敞的房车送他,周家父母说要来陪,被他拒绝了。孙翔见他拿着手机不做声,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看起来很认真又好像什么都没往心里去,等着那一头说完了,直接一锤定音,“小事呀。孙翔陪我就好了。”

他其实连被人搀扶都不喜欢,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寻求帮助,比如需要上下楼梯,比如需要弯腰。男人通常有一种难以解释的自尊心,不愿意将软弱的一面暴露在外,变成一个易于瞄准的靶心。

孙翔理解这一切,但又总是情不自禁会伸出手。在周泽楷受伤的这段日子里他习惯于站在对方身后半步的距离范围内,以便于任何时刻他都可以施予照顾。

他用照顾这样的词,非常难能可贵的体验。在这之前,如果说要让孙翔对任何同性,也许还包括异性,产生这样肉麻到类似于怜惜的感情,等同于天方夜谭。

可事实就是如此。孙翔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翻滚出难以形容的感情,只能继续沉默地跟在周泽楷身后,替他收起拐杖,看着他慢慢调整坐姿直到找到最为舒适的状态。

恢复情况良好,医生说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月可以来拆掉石膏。周泽楷闻言露出笑容,显然早就受够了不能双脚着地的日子。

回程路上他们顺带去买了下午茶,在车上周泽楷吃掉了一个蛋挞。因为打了暖气,车厢封闭,奶香味持久不散,搞得孙翔也觉得饿。他捧着奶茶杯子咕嘟咕嘟喝得专心,余光里看到周泽楷脸上的笑意始终不曾褪去,拱了拱他的肩膀,问道,“这么高兴啊?”

“恩?还好吧。”

口是心非。

孙翔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个章。

 

 

司机把他们一直送到大厅的正门口,玻璃门被保洁阿姨擦得敞亮,新铺的大理石地面也是一尘不染。周泽楷走在前面,孙翔拿着一口袋药跟在后面,眼睁睁看到他一个踉跄,险些又栽倒下去。

刚从二楼下来的江波涛被吓得够呛,在原地愣了三秒钟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周泽楷勉强保持住了平衡钉在原地,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孙翔,却发现对方已经到了他身后,灼热的手心贴了上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可怜的塑料口袋被扔在一边。

“额,有点滑。”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楷觉得心虚,他小声冲孙翔说道。那人并不理他,拽着他的胳膊直接半蹲下去,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要他到背上来的姿势。不需要征得周泽楷的同意,因为不是一个请求,仅仅是一个命令。

周泽楷迟疑了一下子,恰好江波涛跑了过来,扶住周泽楷,借了把力给他。

周泽楷想这简直是骑虎难下,他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老老实实趴到了孙翔的背上。

一开始他两只手都撑在孙翔的肩胛骨上,非常僵硬,这个动作实在吃力。孙翔钳住他的腿弯,把他往上托了一下,周泽楷就顺势,虽然还是有点别扭地环住了对方的脖子。

“副队,我先送队长去宿舍了。”

“好好。你们先过去。我去趟训练室,过会儿再来看小周。”江波涛拿着拐杖和被他收拾起来的药,轻而易举就把周泽楷放生了。

孙翔也是僵硬的。他们贴得那样近,周泽楷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拖着他的手臂上鼓起的力量。他们朝和江波涛相反的方向走,从日常训练这栋楼到宿舍不算一段很远的距离。孙翔也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泽楷辨别不出。

他只知道孙翔停在楼道口,没有转头,转过来两个人的脸就会贴到一起。他说,“你抓紧一点。”

“恩。”周泽楷沉闷地回应。他微微使了些力气。同时想到了从前的事情。

他想起他的母亲,曾经也扭伤过腿。那是夏天的时候,公寓的电梯正巧坏了,而他们家在9层。他的父亲早他一步弯下了身体,非常熟练地背起了自己的妻子。很少开玩笑的人还冲着周泽楷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是我的老婆嘛。”周泽楷跟在一边,看着父亲满头大汗,母亲嘴上嫌弃他一身汗臭味,但是笑容非常甜蜜。而已经拔节的算得上男人的自己只能傻乎乎跟在后面,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扶,好像帮不上任何忙。他们也不需要帮忙。

“要不要休息一下?”

“就三层还歇?”

“不累吗?”

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和他的母亲当然不能比。

孙翔稳稳当当踩上了下一层台阶,闻言脚下的步子一顿,又很自然地继续往上走。他的声音比往常要低沉,周泽楷听得分明,甚至觉得这声音大概是通过骨头传播过来的。

“不累。不过,其实还是有点重的。”

孙翔自顾自笑了起来,不等周泽楷的回答。他心里有一句话,绕了很久,又在声带上黏了很久。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他该就这样把这话咽回去,嚼烂了,变成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如果非要说出来,可以在树上挖一个洞,或者对着海。有的时候他又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口,无所谓在这之后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他想要说出来,不愿意怀抱一个秘密就这样度过所有剩余的时间。

而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没有其他人,楼梯间的光线不算好,他走过这里很多次,只有这次是不一样的,他背着周泽楷。

“不是有一点重。其实很重。因为……因为我觉得我背着的是一个世界。”

“……”

“你懂吗?一个世界。我的。”

“……”

话说出口之后,孙翔觉得自己反而变得轻松,尽管他不敢回头。他掂了掂周泽楷,用故作轻快地语气催促道,“好像有点肉麻。你倒是说句话啊?恩?周泽楷?我这是在向你表白啊,你就算不接受,也要说出来啊。不然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我数到三——”

“不行。”

“不行吗?”孙翔干涩地笑了两声,试图说两句话带过刚才那出戏,他飞快地想了些有的没的,比如就这样耍赖皮和周泽楷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下来或者我只是开玩笑的这是个大冒险而已。他张开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再一次黏在了声带上。

周泽楷却突然靠了过来。他的呼吸扑到孙翔的腮边,热乎乎的,引得他冒出了一串鸡皮疙瘩。他不知道周泽楷会不会看到。他想这可不能怪我,实在是太近了呀。

“跑一跑吧。”

周泽楷的声音也变得很低。他的嘴唇几乎是贴在孙翔的脖子上。

“跑?跑什么?”

“跑起来。绕着这栋楼,跑一圈。跑完了才能答应你。”

“……一圈就行了?”

“一圈就行了。”

周泽楷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猛得一扯。孙翔紧紧抓住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平台上。四五点钟的太阳落下些稀稀拉拉的暖意兜在两个身上。他好像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和孙翔的脚步声一道砸在地面上。

孙翔快速地跑了起来,他大声笑着,心里的快活变成了奇怪的叫声,他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吃了一嘴的冷空气猛的一呛想要咳嗽也生生忍下去。他别扭地侧过脸,只能看到一小半周泽楷的脸。那个人趴在他的肩头,不说话,但也是快活地在笑着的样子。

“你说话要算数啊周泽楷!”

“算数。”

“行。你抓紧了,我要加速了。”

周泽楷说好啊。

 

 

孙翔猜自己的姿势也许佷丑,如果杜明吴启在或许会给他现场来一段猪八戒背媳妇。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反正周泽楷也不在乎。

孙翔想从这一刻开始就不仅仅是我的世界了,而是我和周泽楷的世界。

这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句话。

 

 

FIN



认真想了想- -电竞选手可以打乒乓球吗?会不会比较容易不小心伤到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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